伍詠薇今年劇接劇,在《緣來自有機》演完女強人,在《建築有情天》又做小女人,戲路廣闊,但不及她在《香港先生》做猴擒女嘉賓好笑,演別人總不及做自己,而且這是大情大性的伍姑娘。
「不認識我就覺得我誇張,認識我就知道那是我,活到這個年紀,我不會掩飾。」
說到底,那是無線的要求,女藝人對泳褲猛男張牙舞爪有娛樂性,伍詠薇從來樂於配合,我們借來低胸露背衣服給她穿,她也毫無保留真空上陣,拍照場地是她位於大潭的豪宅,我們由客廳拍到睡房,現在很少這樣坦蕩蕩的藝人了。
對於她經歷的種種,伍詠薇也願意細說從頭,由中學時入黑社會,十九歲選亞姐,二十歲下嫁年齡相差三十一年的會計師翁江培,新婚十三日喪夫,被傳領取一億 七遺產,實際卻欠債纍纍差點自殺,感情空虛交上有婦之夫,直至遇上現任丈夫練海棠,跌宕的三十多年,她不介意跟別人分享。
如她所說﹕「活_的痛苦原來並沒大不了,只有離開這個世界才最痛苦,如果我不珍惜享受現在有呼吸的時刻,到你離開時,你就可惜了。」
黑社會
伍詠薇在西環觀龍樓長大,自幼家貧,母親打兩份工,洗碗碟和做清潔工人,爸爸在葵涌五金工廠做會計。
「三十幾歲人最緬懷那段日子,每一年我都會返去舊居,在門口影張相。」伍姑娘不是排第五,她排第三,上有兩個哥哥,大哥是現在的補習天王Richard Eng。
「我不喜歡讀書,四年班之後數學從未合格過,常被哥哥罵。爸媽每個月拿一疊銀紙回來做家用,夾在電話簿,我最鍾意數錢,回想起來,我由小到大都貪錢,現在仍是。」
她中學讀聖馬加利女書院,因為貪玩常記過。「我樣子生得串,其實因為窮,缺乏自信,不敢正面望人,頭髮一邊剷青,剷到鬼五馬六,被十四個女同學圍住打。」
她還入過黑社會,以為可以跟大佬欺負同學。「好戇居,有一日,反黑組警員上班房敲門,帶我去中央警署認人,原來我的大佬被人拉了,還要阿媽來簽口供紙。」那是伍詠薇的十四歲。
她第一次會考不合格,重讀仍不合格,讀了一年商科,就做了辦公室接待員。
「我那時活在井底,傻傻的,個世界幾快樂。」
麗晶白樓梯
一九八九年,她傻傻的認識了第一任丈夫翁江培。「那時找到一份工,做marketing,其實我也不知marketing做什麼《Cosmopolitan》雜誌在disco搞周年派對,老闆帶我去見客,識了一個男人,是亞視高層,之後我們去傾生意,翁先生又出現,我
估他是來睇女仔,即是睇我,我們交換卡片,接下來就約我去街了。」
他們拍拖一年半就結婚,現在回想起來,她仍覺得那是一個童話式的交往過程。
「我到今日都無悔,我常和練先生(現任丈夫練海棠)分享我的往事,他也說:『你有一個美好的過去。』我什麼都不介意告訴別人,翁先生給我童話式的婚禮, 每位女孩子,不分年代,都有一個童話式的結婚夢想,翁先生完全給到我,物質上完全滿足到,婚紗我要一套,他給我兩套,去意大利訂。其實我不懂,只是要求在 麗晶酒店的白雲石樓梯上行禮,有個鮮花拱門,就是這樣,到現在仍然覺得漂亮。」
二十歲女孩子下嫁比她年長三十一年的男人,人人都覺得她貪錢,其實她自問對物質一無所知。
「我不敢要求,因為不懂得要求。我在貧窮家庭長大,如果我懂得要求,就不得了。翁先生也看中我這一點,這個女孩子無知,還很純真,男人對女性的要求人人不 同,他除了喜歡我娟好,我諗也欣賞我純。他有很多架貴車,第一次約我時,故意開一架平價日本皇冠車,發現我根本不懂分平車貴車。」
有一件事,她告訴別人,人人都覺得她講大話。
「他鼓勵我參加亞姐,不過,我諗他鼓勵過很多女孩子選美,他有一套想法,一件白色衫,掉落大染缸,有機會結識那麼多公子哥兒,要是不變心、不變壞,就是好女孩。他想不到我那麼戇直,成了名仍跟他一起,就娶我做老婆,他說過不娶,我是他第四個太太。」
結婚十三天
她希望有個懂得照顧她的男人,大三十年也沒問題,在她面前,五十多歲的翁江培返老還童,最甜蜜的一次,他要去德國開會,答應帶她一起去玩,她滿心歡喜執好行李,明天要出發了,他突然滿頭大汗跟她說:「我忘記叫你拿簽證,不過唔緊要啦,我幫你買衫。
「你明白嗎?一個咁有成就的男人,Ernst and Young會計師行partner,對住一個女孩子冒汗,那時是冬天,整件白恤衫濕透,那個畫面我一生難忘。我可以令一個咁叻的男人冒汗,只因做錯一件事,我很感動,這份愛情千金難買。」
她和翁江培在世上只相處了一年半,那是愉快美妙的日子,但好時光突然中止,婚後十三天,她丈夫心臟病發離世。
「外面的人怎說,我不能介意,你問我介不介意,怎會鍾意別人叫你做趟豬凳?我由讀書到事發之前,不知什麼是趟豬凳,我好記得哪個記者寫,哪個人傷害我, 我不會報仇,但我記得。現在,全部痛苦記憶已經抹走了,我介意,但我原諒了,已經釋放了。所以,我不怕你去問,我也樂意分享這段經歷。痛原來並沒大不了, 只有自己離開這個世界才最痛苦,我爸爸離開我,我丈夫離開我,我很傷心,但這是人生的過程,如果我不去珍惜現在生存、有呼吸的時刻,到你離開時,你就可惜 了。」
防止自殺會
那是她人生最難忘的一串鏡頭。「那天晚上十二點,我在深圳登台唱歌,翁先生突然心臟病發,被送去醫院,當我趕到時,見到最心愛的人被電擊心臟搶救,然後 醫生行出來搖頭,我就哭了。第二天早上,我住在登台的簡陋酒店,外面有人大力拍門,我從防盜眼望出去,一大班記者,我個心才知道,原來我的生命是這樣開始 的,一開門,所有痛苦隨即展開,包括要面對『你收到幾多錢』這些問題,數字是別人幫我決定的。之後,有拍電影的人對我說:『你有一億七千萬,拍戲哪用收 錢,求其收封利市啦。』原來被人背後講不痛,最多哭,但我生活要錢,那三年收入是負數,存摺沒有錢,但人人說我有一億七。」
其實,她在亞視拍劇,基本上沒要求,幾千元她都肯拍。
「我還要裝強,安慰家人說:『阿媽,不要哭,哭解決不到問題,現在要搞好身後事。』廿一歲女孩子,要和家人講這些說話,很不容易。廿一到廿四歲,是我最痛苦的日子,那時應該是一個女孩子的黃金歲月,我是細女,可以好刁蠻,但我無權去刁蠻,個個指摘我:『貪錢鬼!』」
其實她欠十幾萬卡數,精神幾乎崩潰,想過自殺,幸好無膽,那時她住十七樓,幾次站上窗台,心想如果樓下有記者,就跳下去壓死他們。
「那時我沒有朋友,我的best friends,逐個打給她們,個個都不肯出席我丈夫的喪禮。我不敢自殺,又積滿心事,晚晚打電話去撒瑪利亞防止自殺會,朋友介紹我去看精神科醫生,但在 青山,我又沒去。九一至九三年,我是一個alcoholic,出去disco酗酒,常常喝醉。」
有婦之夫
做了新寡,她心靈空虛,仍然喜歡去蒲,用愛情麻醉自己。
「丈夫剛離開時,我胡亂識男仔,幸好上天待我不薄,男人見到我這樣,也不敢傷害我,他們知道我的經歷,有兩次帶到回家,都沒有發生越軌行為,因為他們同情我。」
她說,雙魚座女性不可以不戀愛,她後來跟一位有婦之夫交往,對方太太在外國坐移民監,她穩穩定定做了好幾年第三者。
「第一次被《明周》踢爆,記者在戲院碰到我們,但拍不到照,竟然繪圖畫。」她現在談起來也覺得好笑。「這位有婦之夫,現在是我和練先生的best friend,他太太也是。我和練先生結婚前,和這個有婦之夫的太太見過面,連媽媽都覺得我戇居,我對她說:『對不起,請你原諒我。』原來我性格不喜歡拖 欠,我在感情上做錯了事,結識別人的丈夫,是我處理得不好,在我們分開之後,我約他和太太食飯,即使我那天被人摑一巴,我也值得,因為是我錯,那位太太原 諒了我。到我和練海棠結婚時,這對夫婦替我們打點一切。我不是說這樣做值得讚揚,我想說,不想回望自己的人生有遺憾。」
練海棠
她認識練海棠,是因為黎姿,當時練是《號外》作者,訪問十五歲的黎姿而認識對方。九七年,伍詠薇和一個男孩子分開了,一年沒有拍拖,心情很寂寞,就不停拍劇以工作麻醉自己,黎姿想介紹她認識練海棠,對方推了半年。
「他看報紙上的我,覺得我是黐線的。」
後來,他們終於見面,伍詠薇自認急進。
「是我邀請他訂婚和結婚的,因為我覺得一生的對象就是他了。那時我廿九歲,思想很清晰,其實我不是沒人要,我有很多男朋友,練先生之前,有個外國人捧住鑽石求婚,我拒絕他,第一是因為不想嫁得遠,第二阿媽不懂英文,扣了少少分。」
快樂的時間過得很快,一眨眼,她和練海棠結婚八年多了。
「我們的婚姻,每天都是笑聲。我不停說話,他拿住杯白酒,不停笑。他覺得我是一個很快樂的女人,快樂得好假,現在他還在想,這個女人真的那麼卡通嗎?是,這是我的做人宗旨,不如意的遭遇,既然不如意,就卡通化來看,笑一笑就算。我想到一個方法去處理,不開心的事情。」
人人認為伍詠薇嫁翁江培是貪錢,但她說當時年輕,最大要求只是婚禮在麗晶酒店舉行,和這個九層結婚蛋糕。
記得伍詠薇做過歌手的人不多,她亦曾和楊千嬅老友到摟作一團。
當了新娘十三天便成為寡婦,捧住翁江培遺照的伍詠薇只有廿一歲。
同屆亞姐中,伍詠薇是大熱門,卻只得到最上鏡小姐,冠軍落入翁虹手中;她說,最大打擊是被賭輸錢的攝影記者用粗口大罵。
轉投無線後,伍詠薇拍過不少劇集,如在《金牙大狀II》中反串。
九九年七月,伍詠薇和練海棠在溫哥華結婚,甜蜜蜜的交換戒指。
伍詠薇是九五年樂壇新人獎銀獎得主,金獎則是陳慧琳。
伍詠薇說不會稱自己做靚女,最多只叫做「樣貌娟好」,不過,她廿歲時的確打扮過分成熟。
哥哥伍經衡的補習學校剪綵,伍姑娘的好友袁詠儀、楊恭如等都有到賀。
後記
刀疤薇
考眼力,伍薇最近動過手術,拍照時,傷口還貼住膠布,從照片中,你能看到刀疤在哪裏嗎?
伍詠薇很有幽默感,發現淋巴有一個三公分的良性腫瘤,哈哈笑一句﹕「不好的東西掉到上火星。」輕輕鬆鬆去做手術切除,膠布還未撕,就和我們做訪問。
穿好露出頸項的衣服,她取出一條頸鏈出來戴上,剛好遮蓋住膠布,還笑自己是「刀疤薇」。
這就是她所說,用卡通的方法去看不如意事情,活_便精采,何況只是區區三公分的一顆小腫瘤呢?
*Credits to mingpao